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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正式采访 海外华人艺术家黄永砯

巴黎家中两个星期的隐士生活

3月的巴黎。依芙熙区,华人艺术家黄永砯的家中。

客厅四面白墙,没有任何装饰品,连颗钉子都没有,象是还未放上艺术品的当代艺术展厅。角落摆着几盆说不上名字的绿色植物,黑色的沙发,一台80年代15寸的小电视,一看就知道,他是个不大看电视的人。客厅里唯一让人觉得还是有现代气息的就是角落里的一台黑色小电脑和旁边的复印机。

阳光暖暖的洒在宽敞的阳台上,这样大的阳台在巴黎的建筑里是非常罕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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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黄永砯老师,一如既往的瘦削。想起当年一起爬泉州的清源山,远远把我们这些年轻人抛在后头的那个脸色苍白却精力充沛的小老头,现在还是让人感觉不减当年。艺术家总是精力过人的,这句话说的一点都不错啊。

由于我们的身份比较特殊,即是黄老师的学生,又同样在搞创作,并且对黄老师又有一定的了解,所以,这次的采访是即艰难又融洽。 ‘不要相信媒体。’黄老师说。他对媒体有一定的抵触情绪。没来之前我就想了好久该怎么对黄老师开口这个采访。原来预约的时候并没有这个采访任务,只是在他乡的私人走访老师朋友故人而已。而实际上,关于他的艺术理念的采访的确是漫天都是,左思右想后,我觉得这个采访还是定性为‘非正式’,以聊聊家常唠唠嗑为主。结果,那天我带的专业录制声音的Mimi DISC,和摄像机通通都在包里歇菜。

作为旅法华人艺术家,黄老师家住在巴黎,却又像个过客。刚刚忙完了在美国马萨诸塞博物馆艺术回顾展,回到巴黎家中休息两个星期,25号又要奔赴加拿大温哥华继续在温哥华的巡回式回顾展。这个巡回回顾展览持续了一年的时间,从06年开始一直到07年在北美的多个博物馆展出。

美国美术馆博物馆之间互相调用展览的巡回展览运行机制实际上不仅降低了成本,增加展示机会,巡回展的运行与宣传在各处展览地的展览馆之间良性互动。影响将在各处积累与扩大。黄老师也表示,这是个非常值得中国的美术展馆学习的模式。

不久之前,国内也已经成功举办了几次巡回展览,其中近期的就有2006年12月15日开始的12位英国艺术家的北京-广州巡回展《余震》。我个人以为,中国今后的外国艺术家展出会更多的以巡回展的方式进行,提高投资回报,增加展品的流通,提高影响,拓展联系。

问起在美国马萨诸塞博物馆他的首个回顾展的具体情况,黄老师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他表示这只是他的一个装置艺术展,尽管将展览主题定为‘神殿之屋’,但其实很难用一个概念将所蕴涵的深意表述完整。 装置作品是需要亲临现场去感受分析每个组合的寓意的。

展览里有他80年代还是厦门达达时的作品,把早期作品和新作品重新组合重新定义。展厅入门放着两个狮子笼,除了一副骨架别无他物。另一作品为雕刻的木制蛇,长140英寸,盘旋而上。黄永砯将庞大的军事帐篷做成实验室和书屋的结合体,里面摆放着占卜器物、日历和艺术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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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学生的我,实在是很好奇,当年黄老师的装置《EP-3》切割美国飞机被封杀的棘手事件,如今又怎么会在美国办展,并且是回顾自己前半生艺术作品的回顾展这样重要的展览。对于这个问题,黄老师虽然表情淡漠,但显然还是心有芥蒂,他表示美国并不在乎这个,而是‘另有他人’在乎了。

的确,这个事情牵扯到中美法3个国家,究竟是谁在封杀谁很在乎,我们不得而知。而这个事件这种官方介入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棒的反讽的艺术作品。“艺术与现实之间应该有一种强有力的关系”黄永砯说。黄老师对事情的态度让我感觉到虽然他现在已经年过半百,当年厦门达达颠覆,推翻,反叛在他现在貌似平静的表情背后,内心里还是惊涛骇浪如同深海的。

 

既然带着采访任务,其实我是非常想问黄老师关于最近中法两国都最热门的话题,一个带着强烈拜金意味的问题---关于目前中国的艺术市场。3月份的法国当代艺术权威杂志《ARTPRESS》主编亲自主笔写了篇关于中国艺术市场的文章,里面对比了张晓刚的画在香港的《MADE IN CHINA》展览卖出的天价和另一位在法国的年轻中国艺术家刘真辰的作品却完全没有市场。这篇文章也引发法国艺术界里激烈的讨论。所以,围绕着这个话题,我旁敲侧引,结果,引来黄老师一顿批评教育。他说,你不该去关注这个问题,还是那句老话,不要相信权威,要去推翻,自立一个山头。好个达达式的回答!

这种尼采式的‘分拆’(la pensée à désuturer哲学专用语)性思维, 捣破,推倒,打散,扎裂,分播,似乎和‘后现代’所呈现和诉求的多元化共存,更彻底的民主、平等和自由的思想相左。我个人认为每一次的推翻破坏力量实际上却是暧昧的建筑出一种新的‘肯定’和新的‘权威’。

 

不过作为学生的我,是能够体会到黄老师的苦心的。当代艺术追求的实验性,开创性,表述性是非常难用经验主义和商业价值标准去评价,而这一结果也必然导致了艺术价值和其商业价值难以等同。黄老师对学生的期望和期待自然是能在艺术道路上走得更远,而不是成为一个百万富翁。对于这个话题,黄老师是在惯性思维下混淆了我的学生身份和提出问题时的记者身份,我暗想。

 

 

于是我们又开始唠家常。对于黄老师得到的资讯方式,我一直感到挺奇怪的。他不上网,不看电视,不看报,家里只有大部头的厚书,是如何知道外界信息的。对于我的问题,黄老师神秘的笑了,他说,通过周围的人。对于我这样每天挂在网络上,四处翻新闻消息的人来说,这种古董的方式真是太神奇了。‘楼下就住着杨诘苍。’他又说道。原来,他的消息来源是有自己的‘互联网’的。一个神秘的巴黎艺术家圈子 ‘互联网’。

 

巴黎的生活平淡闲适,师母女艺术家沈远回国忙展览的事去了。家中只剩黄老师和他的女儿。才11岁的小女孩,父母都是艺术家,时常在世界各地办展览,忙得没有什么闲暇照顾和辅导女儿功课。和巴黎许多第二代的华人子女一样,小女孩不大会说中文,倒是一口地道的法语童音。对于小孩的教育,黄老师表示一切顺其自然吧。

 

谈话过程中,黄老师不时的起身接听电话,看来这两个星期的隐士做得也不是那么轻松。

 

结束了近3个小时的拜访,离开的时候,窗外飘起了雨丝,沾湿了人心。巴黎的3月,空气中都是呢喃的春意贴面而来。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们隐居在城市的每个角落,每天每月的各种艺术展览把巴黎妆点成一个艺术和思想的不夜之城,在这样的城市里生活,想要不艺术都很难。。。

 

黄永砯
1954年生于福建厦门。1982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油画系,现居巴黎。参加1999年第48届威尼斯双年展、2000年上海双年展、2002广州三年展等,其作品颇受注目。被誉为20世纪的代表艺术家之一。代表作:“中国绘画史和西方现代艺术简史在洗衣机洗两分钟” 1987年装置艺术)、“沙的岸或者岸的沙”(2000年上海双年展)、“世界地图”(2000年法国巴黎)等。

 

2007年3月于巴黎